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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着百米宽的洪水,大嗓门村民“喊”来药品与物资

套路网2023-08-08 13:26:330

太行山脉西段,昌平区流村镇与门头沟区邻近,这里也是本轮强降雨中昌平区受灾最严重的乡镇。浅山区“通讯基本靠喊”的日子,早已成为半个世纪前陈旧的记忆,因为这场洪水,老去的时光重现。

7月31日的暴雨,让连接流村镇多个村庄的南雁路被彻底阻断,一些村庄和村民一度失联、被困,瓦窑村是其中之一。约百米宽的洪水河道,将村庄分为两半,扯着嗓子呼喊,一度是河道两岸沟通求助的方式。靠着竭力尝试盖过湍急水流声的“大嗓门”,在救援力量的帮助下,村民们“喊”来了当时急需的药品和物资。

8月3日下午,记者从流村镇政府出发,驱车约半小时到达瓦窑村,道路颠簸,这条路比以往通行的时间更长。这日,瓦窑村新村老村之间的桥梁完成了重建。村民从隔着河喊话,到一点点修复了桥梁,从安置点大厨笑着说“每天不是在做饭就是在备餐的路上”,到看到村里恢复水电。一度停摆的生活重新回归,袅袅炊烟即将再次从这个北京西北的小山村上升起。

8月3日,连通瓦窑村新旧两地的桥梁已经可以通车。新京报记者 田杰雄 摄

“谁经历过这阵仗,说心里不慌是假的”

流村镇南部,作为泄洪道的高崖口沟,将有千余位村民的瓦窑村分割为南北两个部分。南边是“老村”,瓦窑路贯穿于两山之间,居住的也多是老人;北边是“新村”,房子是这几年后盖的,年轻人居多。7月31日,大雨灌满常年干涸的沟渠,河水漫过新村与老村之间的桥梁,切断南北联系。

暴雨降临前,村里转移了不少住在低洼处的村民和独居老人,但雨水之大还是超过所有人的预期。住在老村的村民刘世华那天起得早,当时横跨河道的桥梁还好端端的,可到了上午九点多,桥体竟然出现了裂缝,“村干部们立刻在村里的微信群里说了,让大家先别出来,这桥危险。”到了十点多,湍急的洪水彻底将桥冲毁,一个多小时后,电力通讯相继中断。

河道另一边,进入瓦窑村新村的道路也被阻断。记者见到五十多岁的村民杨淑媛时,天气已经晴好,大姐笑呵呵的,可回忆起那天的雨,她记得那时心里的忐忑,“谁经历过这阵仗,说当时心里不慌那肯定是假的。”

家里不只是自己和爱人,还有80多岁的婆婆,大哥大姐一家也住得近,杨淑媛的家是附近一片的制高点,许多村民的汽车,都事先停在了她家周边。通讯信号消失前,她赶紧用微信招呼哥哥姐姐一家往自己家走。杨淑媛说,当时九口人聚齐在一起,心里才有些着落。

退伍消防兵,洪水过境时变成“通信兵”

杨淑媛是“瓦窑村媳妇”,三十多年前才嫁到村里。而老村这边,刘世华说他在村庄生活了半辈子,甚至八十多岁的父母,也不曾见过这么大的洪水汹涌而过。好在老村的房屋依路而建,院落地基比路面高,相对安全。与外界断了联系后,每逢雨情暂缓,乡亲们就会走出房间,与村干部商量办法。

刘世华的“活动半径”比普通的村民还要大些。他家到断桥边有六七百米的距离,从失联到复联,每天总有那么几次,刘世华要跑到河岸边去观察洪水的涨落,和对岸的情况。与一般人不同,他从没怕过。

刘世华对记者说,因为自己当过兵,还是消防兵,立过个人三等功。尽管军旅生涯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,但逢惊险时刻,他还是自然而然愿意冲到最前面。见到记者那天,“老党员”“退伍军人”是他介绍自己时,总会提及的两个身份。在瓦窑村老村被困的三天中,底气足、嗓门洪亮的刘世华,成了村庄南北两地的“通信兵”。

8月3日,刘世华向记者讲述此前几天如何通过呼喊与外界取得联系。新京报记者 田杰雄 摄

8月1日,救援人员打通道路,把瓦窑村新村的群众转移到了安全地点,刘世华也是在当日,第一次从对岸见到了身着统一制服的外乡人。他知道,这是救援开始了,通路与解困只是时间问题。但老村里,一些村民的需求等不得,食品和用水还可以相互帮衬对付,医药是最紧缺的。怎么能让对岸知晓这一情况?刘世华跑到洪水边,抬起双手在嘴前搭成一个拱形,试图盖过洪水流过的巨大声响,竭力提高音量把信息传递到对岸。“河面太宽了,村民的很多需求,那天都是靠喊传给对面的。”

“卫平家的老婆婆药不够了”“小刘有尿毒症,该去做透析了”,对岸村委会的工作人员收到消息,立马安排了医务人员和车辆待命对接,无人机也开始启用。就这样喊了一整天,8月2日凌晨五点多,刘世华再次来到被冲毁的桥梁前,看到已经有施工车辆重新建桥。这一天,雨势暂缓,洪水渐退,紧急的物资和需要就医的村民,已经可以通过钩机运送往来。

“三荤三素,不是在做饭,就是在备餐的路上”

8月3日上午,记者在现场看到,瓦窑村新村老村之间的桥梁完成了重建。这日,河流水面的高度已经大幅度退去,河面变窄,从原先的近百米,缩短至约五六十米,流量也早已不是危险的量级。刘丹飞是瓦窑村村委会的纪检委员,他告诉记者,从正式开工到恢复通车,抢险人员连夜赶工,最终搭建用时不超过24小时。

桥梁的重建不只意味着老村里面的村民终于解困,刘丹飞说,这也意味着村庄内许许多多的家庭真正实现了复联——“村里的很多家庭都是这样,老人们住在桥这头,孩子们成了家就住在了桥的那一头。这一头的爸妈没有消息,那一头的儿女心里就没法踏实下来。”

8月3日,瓦窑村的村民已经全部脱险,村里再无失联点位。一部分村民自家房屋受洪水影响不大,继续在村内居住,另一部分村民则暂时居住在安置点。

安置点距离瓦窑村不远,它位于南雁路边上,与村里的直线距离不过一二百米,原是一家乡村酒店。

炒豆芽、豆腐、熏鸡、柿子椒炒肉……3日傍晚,记者在酒店食堂里看到了围坐了几桌子的村民,这是他们一天中的第三餐。“正餐一般会为居民做六个菜,三荤三素。”刘红超是安置酒店内的厨师长,是一位来自河南的小伙儿。其实说是厨师长,整个团队也只有刘红超和同事两人。他说干这行这么多年,自己“没这么累过”,“每天不是在做饭,就是在备餐的路上。可看到大家安全,心里高兴。”

“回家看过了,那里是我们的牵挂”

8月3日,也是杨淑媛在安置点里度过的第三天。这一天有好消息传来。在得到村委会通知后,爱人把自家的车从村里开到了更安全的地方。那是一辆皮卡,也是一家人最重要的工具,上班与下地务农都离不开它。不是所有街坊都有这样的幸运,看到汽车完好,杨淑媛庆幸不已。

杨淑媛爱人的哥哥还在村里。洪水退去,通讯还没恢复,她随着爱人回到村里去看过,为的是探望与报平安,也顺便看看家里的老宅。即便住得相隔不到一两公里,可杨淑媛说,“亲人没事,老宅也在,回家看过了,那是我们的牵挂。”

也有村民从未离开过村庄。到了8月5日,在老村的刘世华也已经把自家院子拾掇好。住的地方利落了,他最担心的就剩下承包的果园,果子现在正当时,可逢着暴雨,损失不小。

当天,村里需要大家合力完成的工作干完了,回到家,刘世华的嗓子还是不舒服。这是当“通信兵”造成的后遗症,确实,多好的嗓子也经不住当时那么喊。

记者手记

聊到洪水,村里人总瞬间红了眼眶

不提还好,一被问起被困脱险的经历,采访对象无论是姐姐与阿姨,还是四五十岁的粗壮汉子,总能在瞬间就红了眼眶。直面过大自然力量的普通人,回顾经历时,在情绪上还是难谈韧性。洪水是真的凶险,而人在那一刻是真的脆弱。

相比于门头沟、房山区的受灾情况,昌平区受灾集中在流村镇的部分村庄,这里与门头沟相邻,单从受灾面积上来看,并不算太严重。可对于灾难中的村民,那时经历的彷徨、焦虑都是相似的。在他们眼眶里刹那涌入的情绪中,有脆弱、后怕,以及度过最凶险时刻后,突如其来的委屈与如释重负。

连接昌平流村镇多个受灾村落的南雁路,其实也连通着门头沟,记者在村里采访的时候,就眼瞅着昌平区的抢通力量一直在向门头沟方向推进。一方有难,八方来援,没有谁只顾自家门前。

洪水退去后,能看到南雁路两侧植被覆满大山,不少地方呈现出光秃秃的泥泞,那是大山露出的创口。村民说,等等吧,很快就有人去种树了,“山里的树都长得快着呢”。生活会继续,植物如此,人也如是。

新京报记者 田杰雄

编辑 张树婧 校对 贾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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