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读｜又见柿子红

当树上的叶子纷纷离枝而去时，枝枝杈杈上不免挂满了红柿子。

“林枫欲老柿将熟，秋在万山深处红。”我在浙东的老家每年一俟进入深秋，漫山遍野的柿子便次第泛红。你漫步其间，就恍若游弋于红色海洋。

每每走入柿林，我犹同释放出与红色同频共振的激情与能量。柿子由青红继而淡红而深红，通常需要待上个把月。此时此刻，时间老人就像一位高明的调色师，他以大地做调色盘，采云霞为颜料，纳风雨以拌和，每天都在给渐渐成熟的柿子上色，最终将其涂抹成秋日里最绚丽的天然锦绣图。是啊，往往总是不见其红而日有所红。“咦，前几天还是青红的模样，只过了几天，怎么就褪去了青色而开始变得淡红了呢？”面对这种神奇的变化，于我怎一个惊喜了得！

“柿叶翻红霜景秋，碧天如水倚红楼。”随着柿叶渐渐染红，最早开始红透的虽只是极个别柿子，且一棵树上也不过一两只而已，但因为鹤立鸡群，颇是吸引眼球并尤其吊我们小伙伴的胃口。

这些红柿子，老家人总以“叼红”相称。“沙鸥径去鱼儿饱，野鸟相呼柿子红”。原来，这些最早长在顶端的柿子，定然是被鸟雀叼啄而受过伤的。如果说，其与接受阳光照射最多最直接而有着正关联的话，那么，其是否因被鸟雀叼啄而与愈挫愈勇、加速成熟的机制有关，那就不得而知了。但不论如何，当柿子还是青涩一片的时候，若哪天突然有红柿子悬挂其上之时，小伙伴们惊喜的目光总是会齐刷刷地聚焦其上。只怨树太高，大家不敢随便攀爬，只能望洋兴叹——但似乎谁都没有淡忘，有小伙伴还利用星稀月明之时前往偷偷张望，寄希望于那只“叼红”早早坠落……

“洲白芦花吐，园红柿叶稀。”当树上的叶子纷纷离枝而去时，枝枝杈杈上不免挂满了红柿子。黄昏之时，远远望去，像煞了一盏盏红灯笼，正可谓“一夜寒露风，柿子挂灯笼”。或许，也正是这种意象催生了村民的丰沛想象，村民竟以“吊红”称之。是啊，它带着一抹秋日的暖色，红彤彤地挂在枝间，孤寂高洁，微微摇曳，另有一番诗意。而今想来，当熟透的“吊红”被爬上树去的村民们，用特制的折枝竹竿将一只一只还带着小枝杈的“吊红”传递给树下的接柿人，这一定格是否也有着海港工人开着吊车卸货的那般意蕴呢？柿子树枝干并不结实，且其树冠颇大，采撷时需要不断变换站立位置及其姿势，甚至还需要走出主干踏往分叉的枝干上去，可谓一项有风险的劳动。更何况，用竹竿夹着“吊红”也是一门颇见功力的技术活——不带小枝杈，“吊红”就易掉落地上摔坏了；要连小枝杈摘下，得把握角度和力度。

由此想及，将这一“吊红”镜头展示出来，“吊红”就不再只是局限于柿子本身的称谓了，它也自能转换成采摘者本人及其所展示的一种技艺了。（赵畅）